这样一个人，在纳妾时要花二百两银子请程玉去布阵，要说里面没点门道，百里厌是不信的。
“害，我知道，”程玉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道，“不然我干嘛把所有剑都拿出来？”
厌仙君瞅瞅地上这群破铜烂铁，觉得拿不拿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但这话他不能说，毕竟打他入万重山门，受师兄庇护开始，灵石法器旁人该有的他就没少过，眼界自然跟着高了起来。可这几天重新回味了年少在清泉居里清苦的日子，厌仙君才算勉勉强强从自己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当年的修真界基层是个什么样。
小门小派林立，各个敝帚自珍，天天为屁大点事争来扯去。妖兽遍地走，魔修多到魔界都不愿意收，几大宗门弟子一人掰成十瓣也不够用。
说白了，程玉现在能拿出这么多‘破铜烂铁’，还是因为万重山外门弟子的身份，但凡换个同级别修士，能拿出这堆破铜烂铁的一半都可以称得上富甲一方。
他半天不说话，程玉全当是在担心自己，蓝袍客洒脱的一笑，伸出还沾了水的手敲了下面前少年的脑门。
“没事儿，这小地方，出不了什么厉害东西。”
百里厌转念一想，觉得也是这个理。
就算来什么厉害东西，大不了他给打回去就是。
前厌仙君，现万重山不知外到多少门外的外门弟子认认真真的把手里长剑擦干净，没有一丁点儿身份落差感的将破铜烂铁恭恭敬敬放回破铜烂铁堆里，站起身后还能对程玉乖巧的笑了笑。
“那我就乖乖等前辈的荷叶鸡了。”
这一笑完全可以说是又乖又甜，两颗虎牙露出两点小尖尖压在淡色嘴唇上，鸦羽似的长睫一眨，笑的程玉心都要化开。中年独身老大叔暗地里把荷叶鸡加大加肥还觉不够，打算再添两个铜板，给孩子加几块桂花糕。
他当然没能想到这孩子壳子里装着个岁数够做他祖宗的灵魂，也看不到百里厌回屋之后就倒床上继续睡觉去了的懒散样子。
要说睡觉，百里厌其实也不完全是睡觉。
本当要破界飞升的仙人留驻人间，这不合常理的事当然有不合常理的代价，六百年里百里厌前前后后挨了六次雷劫，人虽然没劈死，三魂七魄不稳，记忆却被劈去了不少。
就比如他现在待在这，其实并不是不想去找师兄，而是实在没地方可找——就算知道万重山的方位，就算凭着这小孩子的孱弱身躯能坐在沥血上飞过去，落地后也八成不会有什么好事。
至于程玉，百里厌刚来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这个对他不错的大叔是谁，就像他想不起第一面见师兄是什么时候，师兄又是什么样子一样，七百年时间和六次雷劫实在是太漫长了。
他翻了个身，试图用睡姿打个坐，入定后把三魂七魄在自己的小身体里栓牢固些。
哪想定还没入，一声分明是由世上顶动听的嗓子唱出，调却跑出八百里的歌就回荡在了屋里，荼毒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