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年的帝王脸上泛起点点微笑。
盛乾帝忽然道:“照洲,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渡观池早先是用来操练水军的了。”
许照洲下观,看见了池内的龙舟赛会,看见了池外的摊贩云集。
“四月一,帝王幸渡观池,阅习水战。”盛乾帝指着周围的一座座殿宇,说,“这只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显和十四年以后的每年四月初一,这里只是游览之地。帝亲临,与民同欢,共庆太平之世。”
这么遥远的距离,盛乾帝听着底下的笑语欢声,仿佛能看见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的笑,他想起这一个月来一封又一封的折子,下意识地悲哀,但又觉得迷茫:“可……当真太平了么?”
“陛下,这只是短暂的太平。”许照洲明确地说,“白纸黑字牵制不了下一任北岐皇的野心。总有一天,这样的野心会直冲云霄。”
盛乾帝将视线移转,望向许照洲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它永远清明通透,如果这是一条湖泊,那么湖泊里的水必定又沉又稳,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水也不会动。
教人艳羡。
盛乾帝看着他,说道:“镇国大将军已至三休府,可余洪业手握三休府大权,只怕大将军会受掣肘。”
“这正是镇国大将军得以重新上任的最主要原因。”许照洲道,“余洪业是受了先帝的指派至三休府的,且年日已久,根基一时无法被撼动。”
盛乾帝皱了皱眉,道:“那当如何?”
许照洲略微笑了笑,说道:“陛下可曾听说过李会让其人?”
盛乾帝亦笑了,片刻后他道:“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显和年间,父皇便闻其才名,特意下诏遣他归京,甚至为他谋好了职位。这一直出任地方官的李会让,力辞不就。”
说着,盛乾帝道:“此人可顶替余洪业的职位?”
“此人目前只可为三休府通判。余大人现下还不能动。”许照洲摇了摇头,说道,“他太特殊了——正如陛下方才所言,他是先帝亲自指派的三休府知府兼阳平路沿边安抚使,他手握大权,他说话有分量。在北岐人眼中,余洪业本身便是我朝对二十七年前那一纸条约的态度。余洪业在,是和;余洪业不在,是战。故而,余洪业需要被牵制,而后一步一步地被夺权。”
盛乾帝默然片刻,低着声音说道:“眼下,盛朝还未曾具备与北岐对抗的实力。”
“未必。”许照洲这么说,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这稍显黯然的君王,“刀枪入库许久,也不知生锈到了何种程度,再将其拿出挥舞时,又能发力几成;二则,条约指向的另一方便是北岐。从前,它与我朝是一样的。”
——
渡观池的西南角围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