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生的眼睛蒙着这层灰翳,姜生的神色也蒙着一层灰翳,模糊不清。
姜生坐在轮椅上,盖着一张厚实的毛毯,手指搭在毛毯花纹上,手指上缝合的疤痕像蔓延而出的花纹一样盘桓,其内则打着坚硬的骨钉。
“我又忘了。”
少年轻叹一声,起身,松开握住轮椅的手,为姜生注射进最后一剂药剂。
最后一剂,姜生的身体将彻底被摧毁,意识将彻底消散,平静而再无苦痛地离开人世。
忍受不住似得,少年猛地抱住姜生的头,抱在自己怀里,紧紧皱着眉,痛苦地皱起脸。
少年抱着姜生,就像之前的每一天,在之前每一个充满爱意的白天、黄昏和夜晚,呼唤着姜生的名,描绘着姜生的形,少年既想完全地拥有他,又想干脆地收割掉他的生命,狂风骤雨一般的情感让少年痛苦。
“我不会再放过你了,我不会再着迷于你了。”少年喃喃自语,“可再也没有人能给予我这些痛苦与喜悦,再没人能激起我的渴求、消解我的狂躁,让我如痴如狂,让我心潮澎湃。”
“没有人再像我这样爱你,没有人再像我这样渴望与你融为一体。”
“生存就是受苦,活着就是受痛。哥,让我将你解放吧?”少年轻言细语。
无人应答,姜生还没死,但也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不再言语,不再走动,沉睡,无知无觉。
寂静中只有风经过这里,卷起残叶、吹落碎花,疼惜姜生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唱出低微的安眠曲。
“哥,”少年倾着身抱着姜生的头,“你会原谅我的吧?”
姜生没有应答。
风带走了姜生。
姜生陷入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法庭上,接受着法官的宣判。他被判杀了人获得死刑,又因被判为精神病态者,不能辨别自己的行为而暂缓执行。
精神病态者。姜生站在被告席上,咀嚼着这个词,也许吧。
只有精神病态者才会像他一样,被周围人嫌恶、被周围人恐惧、厌恶。
他低头看向手上的镣铐,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很多,又渐渐忘记。